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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家乡,我的村 | 从“搂槐叶”到“空气能”

发布时间:2023-01-06 14:35:14

我的老家在河北省石家庄市灵寿县北洼乡北洼村,是位于华北平原、磁河南岸的普普通通的小村庄。  

中国有句俗话叫“开门七件事”——柴、米、油、盐、酱、醋、茶。柴是第一位的,也是必须的。在我小时候,柴是很金贵的,用煤当然可以,可惜煤票太少。即使供应充足,大部分农户也无钱购买,反正柴草无需花钱,能省一个算一个。

柴,原意指木柴,应该是木墩、木棍,起码也应该是树枝吧。但在我的老家,家里的树枝舍不得砍、也太少,河滩里的树枝都是集体的、也不让砍,只有过年煮肉的时候才用那么一点点。我们村常用的严格来说不叫柴,只能算柴禾。玉米芯、棉花棵算是上好的柴禾,但量小做不了几顿饭。生产队出产最多的是麦秸、玉米秸和玉米茬子。麦秸当柴禾只能做引火,玉米秸生产队舍不得分,还要等着冬天铡了喂牲口呢!农户用得最多的柴禾是玉米茬子。每年秋天收了玉米,生产队就把地块分给农户,遍地老弱妇幼开始“打茬子”,用拉车运回家,晒干垒成圆垛,用于做饭捎带着烧炕。

庄稼地里的柴禾毕竟有限,村里的农户基本上家家都不够烧。特别到了冬季,做饭取暖都需要柴禾,历代当家的未雨绸缪,形成了农村的一种古老习俗:秋冬拾柴禾。春夏割草,秋冬拾柴禾,是小时候一项特别厌烦却又不得不做的家庭营生。每天下午一放学,不用大人吩咐,我们几个孩子自动背上篓子,拿上筢子,结伴到村外拾柴禾。一般先去收获过的地里,捡一点生产队遗漏的棉花柴、谷秸或棒棒秸,有时候也在行道树下捡一点掉落的小树枝,更多的时候是搂一些背风洼地遗存的木质草和黄落叶。

落叶作为柴禾,虽比不上树枝耐烧,但也很瓷实。我们当地有句老话:“没有吃的骂汉子,没有烧的扫院子”,说的就是缺柴禾的时候,扫院子里的落叶。落叶也是我们村不竭的柴草资源,1000多亩河滩地,除了小部分大杨树外,大部分都是洋槐树。槐树叶除了耐烧,还是喂猪的好饲料,是村里家家都想得到的免费生产资料。

秋风扫落叶,只是一点点。入秋后的落叶虽然只是些零碎,但河滩里槐树林落叶却可以积少成多,总有不小的收获。每年秋假,我和大妹每天早饭后拉上车子,装上筢子,带上干粮,与邻居家孩子结伴到两里外的河滩槐树林搂槐叶,傍晚装车回到家中,为的就是给家里的两头猪增添饲料,给家里多些柴烧。但由于落叶不多,即使每天一趟,也没有很大的收获。

槐树真正的大量落叶,还得等到“一上冷”。霜降一过,河滩里一片萧瑟,夏时地上飞蹦的昆虫早已销声匿迹,树上欢叫的小鸟也不知所踪,花生地里仅剩一望无尽的黄沙,只有槐树上的树叶像不愿断奶的孩子,紧紧抓拽着树枝叶茎,警惕着一丝丝风吹草动。看着垂吊欲落的树叶,当家的妇女们早已“垂涎欲滴”,按捺不住心中的蠢蠢躁动,攒足了劲等待着“一上冷”的那一刻。

一过立冬,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准时来袭。忽然一夜霜冻来,寒风吹得万树衰。大风铺天盖地,吹得我们那个河边的小村庄也骤然热闹起来。

河滩里的槐树都是大队的,树下的槐树叶却是社员的。全体社员人人有份,但是谁抢到就是谁的。抢槐叶,必须起大早,我们也叫“大早起”。那个时候没有天气预报,来不来寒流全凭庄稼人的先知先觉。前半夜已有了寒流来袭的预兆,当家的妇女们情绪激动,早无睡意。凌晨两三点,寒风刮得正猛,当家妇女们不约而同叫了起来,催汉子、骂孩子,推出去一个再拽一个,嘱咐孩子穿好棉衣,准备好拉车,装上筢子,带上绳子,拿上布袋,一家老小浩浩荡荡开进河滩。

最早的几家直奔一个叫“老虎圈子”的地方,那是我们村最茂密的一片槐树林。后到的依次往河滩深处移动。只要前面没人占领,立即放下拉车,拿起筢子,把地上厚厚的槐树叶横着搂成一道小坎,飞速开始“圈地”运动。

天慢慢亮了起来,“圈地”运动也接近尾声。一夜之间,成荫的树上光光透天,树下的槐叶堆如小山。额头上冒汗的当家妇女望了望一夜的丰硕成果,终于坐在地上磕了磕鞋里的沙子,满足地松了一口气:这个冬天的猪糠和柴火总算有着落了!

四十多年过去了。河滩里的槐树换成了果树,又换成了速生杨,最近听说又要建工业园区。京昆高速、慈河大道穿河滩而过,路边建起了儿童乐园,甚至还建成了如今最时髦的滑雪场。昔日搂槐树叶子的河滩,已成为人们娱乐休闲的地方了。

前几天回老家,除了惊艳村里街道的全部硬化,还发现家里温暖如春、厨房整洁,原来村里各家各户都拆除了土暖气,安装了“空气能”取暖机。这种新型取暖设备依靠电,打开按钮热风就能吹出来,跟空调很相似,既安全又环保。有了“空气能”,老人们再也不用费力烧锅炉了,更别说早年间去搂槐树叶子准备过冬的柴火了!望着老家宽敞明亮的房间,摸着室内的浴室、洗手间自来水管里流淌的温水,我感觉农村生活真的发生了质的变化:“这不就是我们小时候想象中的乡村别墅吗?”

从“搂槐树叶”到“空气能”取暖,其中走过的四十年岁月,我们的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当年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,唯一能回去的只有记忆,只有刻在骨子里的乡愁……

崔金山

(作者为河北省石家庄市灵寿县北洼乡北洼村人,省直机关干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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