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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母亲家吃饭

发布时间:2021-03-15 10:17:36

一年到头,去母亲家的次数有限,回去也多是蜻蜓点水匆匆一瞥。母亲总说,我很好很好。她总想让我在她那里吃点儿什么,休息一会儿。每次我回去,她都早早备好吃的用的东西,大包小袋摆在门口,让我走时拿自己家去。以前,我常常拗了性子偏不拿。

看见我回来,母亲奔出奔进大忙,近几年来她腿脚不好,走路跌跌撞撞。但是我回来,她却还像年轻时那样急急匆匆,一头钻进厨房开始摆弄我喜欢吃的菜。只听见厨房里刺刺拉拉一阵响,她探出头来,笑眯眯道,“喝点?”未及我开口,她已经拿出一瓶收藏的好酒,给我倒一杯,自己倒一杯,又道,“酒少喝,在外面尤其不能喝,要喝来妈家来。”我说好,喝一杯。刚放下杯子,母亲道,“难得回来,再喝点?”我于是又喝一杯,母亲也喝一杯。接着,她立于一旁,纳下头自言自语,“不好再喝了,喝多了小菜也吃不出味道。”我放下酒杯开始吃菜,听见她小声叨咕一声,“要不就再喝一杯?”拿起酒瓶来又给我倒了一杯。也不知是我陪母亲喝,还是母亲陪我喝,总之,酒中有淡淡的忧伤。我的胸口发闷,嗓子都硬了,迷蒙中端起那杯酒,脖子一仰,干了。

母亲掉转身去厨房端菜,我知道肯定是那道费时的红烧肉。趁她看不见,我的眼泪大滴大滴落进碗里。

一小会儿,母亲端着红烧肉出来了,她又攥着那只酒瓶,拿起酒杯来小心给自己倒上了半杯,却没再让我喝,刚要举杯独饮,我制止了她,也给自己倒上了半杯,和母亲碰了杯,我一饮而尽,此时无声胜有声。

成年后,我和母亲没有了亲昵,日渐疏远,但是最近,我常常想见她,想小时候她爱我的诸件事,我不再叛逆,日渐成熟,母亲是我永远的依靠。母亲老了,关节炎日益严重,一天到晚拿东忘西,眼神不济,不舍得用水用电,是需要我的时候了,但是每次回家还都是母亲在“伺候”我。

主食,还是母亲拿手的那碗热汤面。母亲自己做的手擀面,很细很长,和面时加了鸡蛋清,嚼劲十足。我吃一口,到母亲碗里夹一筷子芥菜丝,味道极好,是熟悉的家的味道。

父亲在世时,几乎天天要吃面,最爱吃母亲做的手擀面。母亲今年满80周岁了,今后我还能吃几次她亲手擀的面条?

饭桌上摆着几盆天竺葵。我奶奶习惯叫它“洋绣球”。花大开时可不就是像绣球?花瓣儿多得简直数都来不及数,肉嘟嘟一大团又一大团,细看则是碎叼叼的小花。我吃面,母亲则端坐一旁,用大红大粉的手工纸做纸花。往往是剪扎成那种圆鼓鼓的又肉又大的绣球花。过节时挂在阳台上。记忆中,天竺葵好种好养,随手掐下一节就可以活,且花色又杂,站在那里开了又开。看得人腻烦了,它照旧一路盛开。春天开至夏天再至秋天,冬天到了,窗外朔风劲雪,它仍在努力地开。是等人来吗?

母亲端上一盘苦苣做的小菜给我解馋。春风起时,五六月去地里,最好吃的要数刚刚露头的苦苣嫩芽。鼠耳长短,下边的根却异常白嫩,且长。这种苦苣一般长在耕耘过的松软的田间,春天的地一旦耕过,再给太阳晒过,甭说是苦苣,万物生长,人脚踏上去亦十分舒坦。但若是长在硬地田埂处,苦苣则长得短且老,吃起来发柴。记得小时候,在农村,我便常常跟在母亲身后,她做农活,我便到处找好吃的那种苦苣。现在,野菜成都市人新宠,在菜市场也能买到,母亲便经常买来苦苣,做汤做菜,还不忘屯上给我的。每次我总能把母亲给我做的苦苣小菜吃光,忆苦思甜又回味悠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