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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和最福

发布时间:2021-04-25 15:35:49

父子五日谈

父亲80岁那年突发脑梗,抢救还算及时,但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。老妈去世早,我们子女又都不在身边,便给父亲请了一位保姆。没多久,保姆家有急事需要回去处理,恰好我休假,便去跟父亲一起生活了五天。

父亲是个很要强的人,虽然行动不便,但凡自己能做的事绝不让我插手。我的任务就是每天做三顿饭,烧两壶水,推着轮椅带他到附近公园转一圈。剩下的时光都属于“闲暇”,就用来父子间一对一的思想交流了。

第一天谈的是家庭话题。我问父亲:当年您和我妈结婚是个什么阵势,能不能来个情景再现?父亲沉思片刻,缓缓地打开了话匣子:“我和你妈相识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。新中国刚成立不久,政府提倡喜事新办,我是党员干部,当然要带头响应。我俩都在军工厂工作,婚礼是在厂里大食堂举办的,简朴但不失隆重,新郎新娘每人胸前佩戴一朵大红花,参加婚礼的都是单位同事,厂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,知道的是举行婚礼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开表彰大会呢。新房布置也很简单,家具都是从单位借来的,两块铺板,四条长凳,拼在一起就是双人床。当时正处在抗美援朝时期,军工厂的任务很重,婚礼第二天就正常上班了。”说到此,父亲还不忘幽了我一默:“你们几个孩子都是那时候加班加点工作的副产品哟。”

第二天谈的是如何摆正家庭和工作的关系。我问父亲:上世纪五十年代末,您因为工作调动,把家从城里搬到城外,从楼房搬到平房,现在回想起来后悔不后悔?父亲动情地说:“不后悔!1958年大炼钢铁时,组织上把我从军工企业调到钢铁厂担任副厂长,我二话没说就走马上任了,同时把家也搬到郊外的钢铁厂宿舍。咱们家原来住的是单元楼房,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,有煤气、暖气,而钢铁厂的宿舍则是平房,取暖、做饭、厕所、用水都不如楼房方便,条件差了很多。但当时根本没考虑这些因素,‘党叫干啥就干啥’‘小家服从大家’可不是一句空口号,那是深入我骨髓、天经地义的。开始时你妈想不通,不愿意搬家,后来还是依了我,主动申请从军工厂调到钢铁厂,由于表现出色,很快便加入了党组织。”父亲停顿了一下,话锋一转:“当然了,那时候我们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钢铁事业上,对子女的管教就大撒把了。不过,这反而培养了你们从小自立自强的精神。”

第三天谈的是如何面对工作中受到的冤屈。我问父亲:您在钢铁厂工作期间受过处分,挨过批斗,对冤枉和委屈的事,您记恨过吗?父亲哈哈一笑,说:“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。受处分的事情发生在1959年,当时钢铁生产是国家的重中之重,我们厂的炼钢炉在市领导那里是挂了号的,一刻也不能停转。某天夜班时,炼钢所需的生铁供应不上了,眼看生产就要停摆,情急之下,我拍板调集了20辆大卡车,趁着夜色将附近一家铸造厂存放在路边的生铁拉回来救场。虽然解了燃眉之急,但却落下个偷铁的罪名,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,被责令停职下放劳动。我觉得挺委屈,但并没有申辩,因为我相信组织。果然,后来市委领导得知此事,又让我官复原职了。挨批斗则是‘文革’时期的事。当时给我扣了十来个大帽子,免职后被发配到车间劳动改造。我还是没有申辩,因为我仍然相信组织。在炼钢炉车间炼了一年多的钢,竟然把长期困扰我的失眠症治好了,身体练得像铁打的一样。后来,我再一次官复原职。我体会,当一个人受到冤枉和委屈时,会有两种态度,一种是很生气,很不满,破罐破摔了;另一种是把它当成对自己的考验和修炼,我是抱第二种态度的。”“嗯,您的这种心态我传承下来了。”我不无得意地说。

第四天谈的是如何打发晚年时光。我问父亲:您忙碌了一辈子,好不容易熬到离休,为什么不待在家里安度晚年,还到处瞎忙活呢?父亲说:“正因为忙碌了一辈子,所以我才闲不住呀。离休后先是当了几年居委会主任,无论是搞卫生、清垃圾、淘粪坑等脏活累活,还是出板报、刷标语、写总结等案头工作,我是来者不拒,火力全开。在与居民群众广泛接触和劳动中,既锻炼了身体,也愉悦了心情。后来又当了五年区人大代表,被聘为区政府特邀监察员、信息员,一天到晚,风里来雨里去,了解民情,反映民意,撰写提案,忙得不亦乐乎。我之所以闲不住,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身体好,总想趁着腿脚利落时多做点为人民服务的事。”说到这里,父亲一声长叹:“现在不行喽,心有余而力不足了,轮到别人为我服务了。”

第五天谈后事安排。前几天聊的话题都是我来发问,这回是父亲主导。父亲从抽屉中拿出自己写的遗嘱,让我念给他听。遗嘱是父亲70岁那年立下的,此后每年都要拿出来让我念一遍。我念道:“人之既死,形神俱灭。据此,为父希望子女们将来在办理我的丧事时,遵循以下原则:不通知亲友,不麻烦组织,不搞遗体告别仪式,不大操大办,把省下来的钱做些对活着的人有意义的事……”我一字一句地念着,父亲心满意足地听着,念完后父亲问我:“都记住了吗?”“倒背如流了。”我答。

第六天保姆归来,父亲拉着我的手说:“辛苦你了!这五天是咱爷俩单独相处时间最久的一次。父亲该说的都和你说了。”我说:“谢谢老爸,五天的培训课程,我收获满满。”崔君钢

村庄炊烟

每次经过村庄,都忍不住地看它一眼,怕错过了什么。有随行同伴时总会介绍说:瞧,那是我老家。“噢,那是你老家呀!”我知道他是在应付我。村庄对他而言是陌生的,但我的整个童年、青少年都在那里,村庄对我来说是具体的、温馨的。我的感情、感受在他身上是得不到共情的,这不能怪他,我不能强迫他去想象并感受我记忆中炊烟袅袅的村庄。

时代在变,村庄也在变。世代劳作的村庄人逐渐远离了饥饿,低矮的草房只留存在我们的记忆深处,楼房代替了瓦房,村里的土路铺上了水泥路面,再也没有雨水过后的泥泞。

小时候,炊烟是家的根,是孩子眼中的热腾腾的饭菜和家长的召唤,更是村庄人的甜蜜负担。如今,炊烟总是像梦幻般地飘荡在记忆里的家乡上空,像梦一样来,像梦一样消散。缠绵的思绪萦绕在我的心头,成了心中挥不去的景象,那溢满轻袅炊烟的乡间小路留下了童年的足迹。我熟悉的旧瓦房,童年嬉戏的院落,以及村庄里传来的狗吠,这一切都在炊烟中柔柔地浸泡过。

傍晚,村口袁家的老井旁,人来人往,不时地有木桶碰撞井壁的声音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村庄人就在老井旁淘米、洗菜,开始生火做饭,不一会儿,炊烟升起。放学后,孩子们一起奔向田野,尽情地在田野里玩耍嬉戏,常常忘了回家的时间。当西边的天空还挂着最后一抹夕阳,当那抹夕阳的余晖和庄村上空的炊烟交融,炊烟夹着柴草味飘到田野,我们就知道该回家了。那袅袅的炊烟里不仅仅是热腾腾的饭菜,更是母亲的召唤。

我的“厨艺”也是在炊烟中成就的,或许是耳闻目睹,不知从几何起,我突然学会了做饭、炒菜。十岁多吧,看到父母这般辛劳,总想帮忙干点什么,想想还是做饭吧,让辛苦一天的父母回家后就能吃上热饭热菜也是一种幸福。记忆中的炊烟是伴着“眼泪”升起的,又是从屋顶的烟里飘散出去的。柴火做饭特别慢,生个火就得好半天,得在火台边“噗噗”地吹,常被烟熏得眼泪直流。

多年后,我离开了村庄。但村庄的炊烟还萦绕在记忆深处。当年母亲的那句“吃饭啰”也变成现在我对儿子、妻子的召唤,儿子说听着很温馨。如若不是今天少见,又怎会怀念,从灶台的变化能强烈感受到时代在进步,这炊烟,就是见证。蔡仁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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